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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September 2009

“经方”溯源

“经方”溯源

刘渡舟

(北京中医药大学 北京100029)


解释“经方”的说法很多,见仁见智,难于统一。有的人认为“经方”者,乃经验之方也。也有的人认为“经方”乃是《伤寒论》方子的尊称。我认为研究“经方”,勿论继承与发扬,首先必须弄清它的历史源流和来龙去脉,抓住它的核心内容,才能做到事半而功倍。


1  什么是“经方”

“经方”来自于殷商时代伊尹所著的《汤液经法》,其上而又源于《神农本草经》及《桐君采药录》。据梁·陶弘景说:“依‘神农本经’及‘桐君采药录’上、中、下三品之药,凡三百六十五味,以应周天之度,四时八节之气。尚有圣相伊尹撰《汤液经法》三卷,为方亦三百六十首:上品上药为服食补益方者百二十首;中品中药为疗疾祛邪之方,亦百二十首;下品毒药,为杀虫避邪痈疽等方,亦百二十首,凡共三百六十首也。实万代医家之规范,苍生护命之大宝也。”伊尹的《汤液经法》下传到了河南南阳的张机之手。所以,梁·陶弘景说:“昔南阳张机,依此方,撰为《伤寒论》一部,疗治明悉,后学咸尊奉之。”“经方”源于神农之药,发展而成“汤液”之方,又发展而成仲景之论。其中不难看出,药与方的结合,方与证的发展,是仲景本伊尹之法,伊尹本神农之经。

“神农”,龙之头也。“仲景”,龙之身也。有头有身,鳞甲森然则能行云布雨成为神物。张仲景发展了神农学派,创造出方证结合,是中流砥柱的伟大医家。《汤液经法》为方三百六十首,而《伤寒杂病论》包括重复方在内,大约有三百七十五张方子。这种天才的“移花接木”,把方证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所以《伤寒论》的方子,从此就叫做了“经方”。


2  “经方”来之不易

“经方”之中,不可讳言,还包括上古神圣相传的“禁方”之痕迹,因此“经方”有点神秘色彩,而有许多令人不可思议之处。“经方”药少而精,出神入化,起死回生,效如桴鼓。在东汉时期,犹存于世。但它受到当时的“保密”的影响,师徒传承不能公开,以及“禁方”所定下的清规戒律的各方面束缚,此时的“经方”已非俯拾皆是、信手拈来之可比了。据我测知“, 经方”来之不易,反映出来的有三种情况:

(1) 在“原序”未提此书:仲景提出了“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阴阳大论’”等具体书目。惟对这部《汤液经法》则如石沉大海,讳莫如深,而只字未提;

(2)“证”之下,未载其“方”:唐人孙思邈,奇怪地发现了王叔和所撰次的《伤寒论》条文。在“证”之下而无方药相随。这种方证相离,未能“比类相附”,今人观之,莫衷所自;

(3) 孙思邈的一句话,泄露了天机:在孙氏所著的《千金方》中,说出了一句话叫:“江南诸师,秘仲景要方而不传。”以上出现的三种情况,虽然不过是“蛛丝马迹”的微小反映,我认为“见微知著”,它们泄露了“经方”来之不易的客观事实。它说出了当时张仲景采辑“经方”的工作,并非一帆风顺,而遇到许多困难和各种麻烦。张仲景的伟大贡献,在于它披荆斩棘,排除万难,把“经方”从风雨飘摇中挽救出来,保存了它。让它继续为人类服务,使它上续神农,下逮万世,广开“汤液”治病、防病的法门。


3  建立方与“证”,方与“法”,方与“辨”的有机学说

“经方”为“证”而设,证之下必须有“方”,方之上亦必须有“证”。张仲景神机独运,妙想天开,他很巧妙地在“证”与“方”的接壤之处,嵌入了一个“辨”字,因为有了“辨”字,而使“证”与“方”都有了生命力,都变成了活棋。其中的魅力能使人思想万千,玩味而无穷。既有医学上的主体,又有哲学上的灵魂,使人叹为稀有。


4  使用“经方”必先立法

中医讲求“理法方药”的规律。必须用“法”的规范对“经方”加以指导,然后施用,才能使人步入坦途。

举例而言《, 伤寒论》第一张方子是桂枝汤。仲景在“方后注”特别提出了发汗的原则性和方法论。“若一服汗出病差、停后服,不必尽剂;若不汗,更服依前法;又不汗,后服小促其间,半日许令三服尽;若病重者,一日一夜服,周时观之,服一剂尽,病证犹在者,更作服;若不汗出,乃服至二三剂。禁生冷、粘滑、肉面、五辛、酒酪、臭恶等物。”以上的文字,重点提出服桂枝汤发汗的各种办法和策略。其中涉及“发汗”与“惜汗”,驱邪与护正的两分法思想,突出了“法”的权威性和原则性。所以说“法”具有战略的意义。


5  “经方”之间,彼此是有机联系的

我们初学“经方”,往往停留在一方一药之上,很孤立地,也很死板地去使用“经方”。这样去学,必然使“经方”寸步不移,捆的太死,离开证之间的有机联系,就会大大失掉“经方”以方带证的辨证方法。使用“经方”须把方证前后左右有机地进行联系。要建立“方以载道”的观点。一定将古人的思想性、逻辑性与“经方”的治疗性揉合在一起,“纵然把它碾成尘,拈来还有香如故”。《金匮要略》治疗胸痹所用的“栝蒌薤白白酒汤、栝蒌薤白半夏汤,无疑都是此病的主方。但是张仲景并非到此为止,而又设方御变。它在“主方”之间,又举出寒饮邪气由胸及心、为“留”,为“结”,为“逆”,为“抢”等等的无穷变化。因此,仲景乃把“枳实薤白桂枝汤”、“人参汤”、“茯苓杏仁甘草汤”、“橘皮枳实生姜汤”等引伸出来。它巧妙地、天衣无缝地把方与证、方与方有机地联系在一起。这种以方带证的写法,起到了“山重水覆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新的景观。大哉仲圣! 昔何..相之曰:“君用思精, ..当为名医”。夫能“用思”才能超凡,才能在火中爆豆也。


6  偏向虎山行

“经方”药味峻厉,令人胆战心惊,畏而不前,不敢使用。夫行围狩猎,必带鹰犬,利其爪牙,则亦何惧之有也? 畏惧“经方”反映了自身学问有了差距。我短彼长,正是补缺救短之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要有一点志气与使用“经方”的胆略。但是医关人命,生死反掌,岂可轻举妄动而以方试人? 所以还必须在仲景之学上,多下些工夫。一朝一夕,慢慢地,而又长期不断地与“经方”耳鬓厮磨。通过“量变到质变”,在思想上产生了跃跃欲试的时候,在感情上又与“经方”贴的很紧的时候,此时此刻,则自然“经方”破土而出,而惟我所用了。也有的学者,认为第一张“经方”是桂枝汤。桂枝汤滋阴和阳为群方之魁。所以,当以桂枝汤为蒿矢。我认为张仲景驾驶“经方”总的精神与原则,叫做“保胃气、存津液、阴阳自和”。贯彻这一精神,先用某方似乎也勿须争辩。


7  “经方”治验

“经方”傲然医林,如时贤曹颖甫、余无言先生,每以“经方”愈大病,起沉疴而著称于世。余不才,临床治病,而喜用“经方”,于千军万马之中,每获搴旗得胜之快。仅将最近“经方”验案,附载如下,以飨读者。


7.1  治愈“血精”

刘某,男,32 岁,司机。患“血精”病,有时兼见尿血。西医诊断为“精囊炎”,中西药杂进,迁延1 年之久。问其大便溏薄,两手发麻,腰酸腿楚。服药如滋阴补肾、凉血清心,以暨补中升提之法均无效可言。余切其脉弛缓无力,犹以两尺为甚;视其舌色淡嫩,而苔薄白。两目  ,缺少神彩。

张仲景在《金匮要略·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有两张“经方”,专为虚劳发生心肾不交,阴阳摄持不利而设。一为“桂枝加龙骨牡蛎汤”,一为“天雄散”。桂枝加龙骨牡蛎汤功在从中宫交通心肾阴阳而秘下元封藏之本。天雄散功在补阳摄阴,开源节流,温摄肝肾之精血。为此,不用“桂加龙牡”,而用“天雄散”法。因“天雄”药缺,而用附子代替。疏方:炮附子4g ,桂枝6 g ,白术15 g ,龙骨30 g。天雄散歌:天雄白术桂枝龙,补阳摄阴妙层层,为散酒服方寸匕,阳痿精滑腰腿疼。余用“天雄散”灵活机动地新加鹿角胶10 g ,阿胶10 g。因其精血久虚,所以用鹿角胶以补“督脉”;用阿胶以补“任脉”。此方连服7 剂,血精由多变少,由红色变为褐色。自觉气力增加,精神振奋。照方又服7 剂,则“血精”病证痊愈。


7.2  治疗已用“胰岛素”而血糖不降危证

蒋某,男性,63 岁。患糖尿病,虽注射了“胰岛素”,而血糖难以控制,高达1616 mmol/ L 以上。一家恐惶,前来求治。问其大小便皆不通畅,腹胀胸满,心中烦躁异常,不食不眠,7 d 来目不交睫。切其脉沉大有力,视其舌红绛似火。其妻面带戚容对余曰:“胰岛素”已无效,中药尚有活路否? 余曰:据《史记》载“, 太仓公”用“火齐汤”治一“涌疝”病人而愈。此事虽距今近两千年之久,而其病证宛然犹在,科学是可以重复的,大有借鉴之机。方用大黄6 g ,黄连10 g ,黄芩10 g。服汤后不久,先得大便,所下颇多;后得小便,努而排之,竟溺出一条似精如脂的物体。患者顿觉周身舒畅,睡意难捱,酣然梦乡。睡了六、七个小时,则觉腹饥思食。从此血糖下降,烦躁不发,渡过生死关头,而转危为安。


7.3  用栝蒌桂枝汤治“柔痉”

陈某,男,56 岁。患病为项以下之肌肉连及背部肌肉明显塌陷、萎缩。口渴汗出,两臂拘急,紧贴两胁,活动受限。因此,臂不能举,肩不能动。如果强行将两臂从胁上拉开,则肩臂疼痛不能忍耐。切其脉弦细如丝状。视其舌红如草莓几乎无苔。余辨此证为太阳经输受邪,天长日久,化热伤阴,阴液灼竭,津液不能灌溉之病。《金匮要略·痉湿�病脉证治》载有“太阳病,其证备,身体强, 然,脉反沉迟,此为痉,栝蒌桂枝汤主之。”本证与之颇为贴切,一见于《伤寒论》之“新加汤”汗后身痛脉反沉,一见于《金匮要略》之栝蒌桂枝汤身体强、脉反沉迟。一言以蔽之,太阳经证而有血,津阴分不滋之特点。余用:栝蒌根30 g ,桂枝15g ,白芍15 g ,炙甘草10 g ,生姜10 g ,大枣12 枚。服此方7 剂,病见显效。项下、后背宽松为多,口渴良已,两臂已能前后摇动。效不更方,又服7剂,则病迅然而愈。非独病人一家称谢,余亦奇“经方”效如桴鼓之捷。栝蒌桂枝汤方歌身体强兮然,脉反沉迟津液难。柔痉风阳经脉急,发汗生津蒌桂煎。


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

Journal of Beijing University of TCM

1999 年1 月第22 卷第1 期

January 1999 , Vol. 22 , No. 1

刘渡舟,男,82 岁,教授,医学博士生导师--1998-06-30



经方的魅力与学习的方法

【转帖】

*什么是经方?*


*说起经方,似乎有点陈旧的味道,但入了中医这个门,就时常可以听到这个古今

相传的名词。经方,原来是古人对药物处方的称呼。比如,汉代对书目进行分类

时,就将研究医学理论特别是养生的道理和方法的医著归入医经,把古代相传的

经验药方,则归入经方。据《汉书*艺文志》记载,当时有经方11家,274卷。但

是,很可惜,那么多记载经方的书籍,由于战乱等原因,今天已经无法看到了。不

过,在一部书里保存了许多具有极高临床实用价值的古代经验方。这就是张仲景的

《伤寒杂病论》。*


*《伤寒杂病论》是经方之祖*

*张仲景是东汉时代的人,据说他曾经当过长沙太守,后来因为当时疾病流行,死

亡率很高。他原本人丁兴旺的大家族,在近十年中,竟然死亡了三分之二,而其中

因伤寒这种发热性疾病导致死亡的占到了70%。家族的不幸,促使张仲景发愤研究

医学,他一方面研究了许多前人留下的医学著作及其治病的经验教训,一方面到处

收集临床有效的经验方药,用他的话说,是勤求古训,博采众方,这个众方

就是经方的另一种称呼,所以说,《伤寒杂病论》集中了汉代以前经方的精华,后世

称其为经方之祖,这一点也不过份,因为经过1700多年的临床验证,《伤寒

杂病论》的临床指导价值是举世公认的,书中所记载的经方的临床疗效也是确确实

实的。需要说明,张仲景在写完《伤寒杂病论》不久,就由于频繁的战乱,这本书就

散失了,幸亏西晋的大医学家王叔和,花了许多力气将《伤寒杂病论》中有关伤寒的

部分收集起来,编成了《伤寒论》。以后,到了北宋,《伤寒杂病论》中杂病的部分,

又被人在古书堆中发现了,经过编校整理,改名《金匮要略方论》,简称《金匮要

略》。《伤寒论》《金匮要略》两书的传世,对于经方的传播和应用,起了至关重要的

作用,可以说,要研究经方,不研究《伤寒论》《金匮要略》是绝对不行的。*


*经方与时方*


*历史上与经方相对的有时方这个名称。所谓时方,就是宋元以后的方剂。也指

近代医生师承授受的常规方、流行方、通套方。时方就像时装一样,是指当时流行

的比较通俗的一些新创制的配方。与经方相比,两者有着一定的差异。*

*第一,方剂形成上的远近之别。在方剂的来源上,经方多从单味药发展而来,由

药物发展为方剂,经过千锤百炼,包含了古人的实践经验,形成的过程相当缓慢,

决非出自一人一时之手,可以说凝聚着无数智者的心血,比如桂枝汤,究竟是谁发

明的,已经无法考证。仲景方,并不是指仲景个人的经验方,而是他收集整理的古

代经验方;时方虽也或多或少的有经方的痕迹,但更多的是宋元以来的某位医家,

根据当时的医学理论或哲学思想,在结合地区的用药习惯和医生的用药经验,依理

药的程序,君臣佐使的原则创制而来的,形成的过程较短,有些尚需实践

的检验。*

*第二,药物组成上的多寡之别。经方的味数甚少,以《伤寒论》《金匮要略》方而

言,1味药的有15方,2味药的有40方,3味药的有45方,4味药的有30方,5味药的

28方,合起来有160余方,而两书去除重复,共有方281首,可见5味药以下的小

方已经占总数的半数以上。时方也有小方,但大多数是大方,目前中医处方用药动

12味以上,体现了这种特点。*

*第三,在药物选择上的峻缓之别。经方多用药性较猛,带有偏性的药物,所谓

不瞑眩,厥疾不瘳,轻如麻黄桂枝,重如大黄附子,毒如乌头巴豆,剧如芫花大

戟;而时方则不然,多用补药和食物,如熟地、人参、石斛,如菊花、梅花、厚朴

花、代代花,如丝瓜络、荷叶梗、扁豆、黄豆,以及牛肉、鹿筋、羊肾、猪肚,皆

入药。*

*第四,在适应症上的隐显之别。经方的主治比较明确,具体,每味药均有其主

治;时方所主治的则是阴虚”“阳虚”“水亏”“火旺”“上实下虚”“一切风”“五劳七伤

等病理概念,它的适应范围比较泛滥,如九味羌活汤,张元素说,此方冬可以治

寒,夏可以治热,春可以治温,秋可以治湿,是诸路之应兵也*

*第五,在方剂结构上松紧之别。经方相当严谨,动一药即换一名,甚至改一量即

换一名,主治与功效也随之发生变化。体现了严格的构效关系,表现出古典朴素的

结构美。而时方则比较松散,加减繁多,许多时方仅是罗列了一些治疗这类疾病的

基本药物,如九味羌活汤条下规定,视其经络前后左右之不同,从其多少大小轻

重之不一,增损用之*

*第六,在研究方法上的证机之别。经方可以通过以方测证,以药测证的方法研究

其主治,其疗效经得起重复;时方的研究则必须研究病机,然后才能识其大意,所

谓方义,研究到最后往往千篇一律,云里雾里。疗效的可重复性也不能令人十分满

意,最后只得以中医是辨证论治为由搪塞作罢。*

*与《伤寒论》《金匮要略》方相比而言,后世的许多方剂均属于时方,尤其是金元以

后医家的创制的新方,清代的温病方,当代一些医家的经验方,都可以归于时方的

范畴。这些新的配方,虽然有的尚缺乏较长时间的考验,在适应症和用量服法等发

面尚待积累经验,但从本质上来说,也属于经验方的范畴,则是不够成熟罢了。但

是,历史上却有些医家由于学术观点的不同,或者知识结构的不同,临床经验的差

异,对经方或时方产生了各自的偏爱。有的推崇《伤寒论》《金匮要略》的经方,凡是

后世的处方一律排斥;有的则不研究古代经方,不吸收历代相传的配方经验,或仅

仅承袭家传或师授的一家之说,或师心自用,随意创制新方。这两种思想倾向,都

不利于中医学术的发展。正确的态度是,在掌握好经方的基础上,注意吸收和利用

后世经验方,以取得更好的临床效果。*


*为什么要提倡经方?*


*第一,经方是中医学的精华。中医学的发展是靠无数人的自身试验,靠经验的积

累才能缓慢地发展的。前人的经验是后人实践的基础。历史是检验和加工医学经验

最好的工具。所以,《伤寒论》《金匮要略》中许多经方之所以必须掌握,就因为它们

经过的历史最长,服用过的人最多,有关这些经方应用的规律说得最明白,对它们

的毒副反应了解得也最清楚,其疗效也最可靠。也就是说,经方是经过数千年实践

检验被证实了的经验方。比如桂枝汤,据说是商朝的伊尹创制的,现在我们的医生

还在使用,我用桂枝汤治疗心脏瓣膜病,效果就很好。再如小柴胡汤,是《伤寒论》

上的处方,但是不仅古人是常用方,今天依然是常用方,许多免疫系统疾病,呼吸

系统疾病,肝胆病,发热性疾病都在使用小柴胡汤。而且,不仅我们中国人用,日

本人也用,韩国人也用。对于这些千古相传的名方不用,岂不可惜?时方中不乏好

方,如玉屏风散,如补中益气汤,如藿香正气散等。虽然有不少处方的适应症不够

明确,剂量及煎服法与疗效的关系也说的不是很清楚,但毕竟已经成方,只要在临

床认真探索,经过一段时间的检验,这些时方也将成为新的经方。问题是现在为数

不少的临床医生,全然不顾中医处方的原则,随意处方,往往一张处方中药物达

15、6味,甚至几十味,完全没有处方的结构,也不了解药物配伍以后相互之间

的反应如何,对患者服药以后的效果心中也没有一点数,这种临床态度是不可取

的,对于这种时方,我们不仅不提倡,还应坚决反对。所以说,提倡经方是中医

学术自身的特点所决定的。*

*再说,经方是配方的基础。方是药物的配伍结构。古人认识疾病,是从一个一个

症状开始的,如发热啦,头痛啦,腹泻啦,呕吐啦,等等;用药,也是一味一味药

开始用的,后来发现疾病常常是多种症状出现,或先或后,或同时并见,于是有了

病名的概念,如伤寒啦,痞啦,痢啦、臌啦,等等。然后,用药也有了变化,不单

是一种药物,几种药物相加使用,经过不知多少人的实践,也不知过了多少年代,

慢慢这种配伍的结构趋于稳定,于是有了方名。如桂枝汤、麻黄汤、小青龙汤、大

柴胡汤、温经汤等。这些经方,就像棋手必须熟读棋谱,画家必须熟识画谱一样,

经方成为医生处方用药的基础和原则。就是当今常用的时方,也无不是在经方的基

础上演变而来的。例如大家熟悉的温胆汤,就是从小半夏加茯苓汤加味而来的;清

代名医王清任的著名验方血府逐瘀汤则是四逆散的加味方。清代名医叶天士的椒梅

汤、连梅汤等,就有乌梅丸的影子;藿香正气散则是半夏厚朴汤的变方。所以,后

世许多名医,都十分强调熟读《伤寒论》《金匮要略》,道理就在这里。*

*经方还有许多特点:第一,随证治之。经方治病的基本原则是方证相应。《伤寒

论》所谓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病皆与方相应者,乃服之。也就是

说,应用经方治病,必须严格遵循其适应症,这些适应症,比较客观具体,可以通

过望闻问切的手段来确定。方证就是经方的适应症或主治,是指示医生应用经方的

目标。目标不明确,方药再好,也不易取效。所以,中医非常强调对症下药。《伤

寒论》《金匮要略》中对适应症的描述,虽然言词古朴,叙述简略,但是比较客观,

经过后世许多医家的充实和完善,许多经方的方证已经基本明确。如大柴胡汤证的

心下按之满痛,炙甘草汤证的心动悸、脉结代等。第二,用药精炼。《伤寒论》

《金匮要略》中处方,药物较少,大多在27味之间,对于理解经方的结构,对于

临床疗效的观察以及现代药理研究和新药的开发,都带来极大的便利。特别是许多

2-4味的小方,更是后世组方的基础,可称为方根。第三,价格低廉。经方使用的

药物大多为常用药,其中植物药居多,再加上处方药味少,所以价格比较低廉。我

常用大柴胡汤原方治疗胰腺炎,柴胡、黄芩、半夏、大黄、枳实、芍药,加上生

姜、大枣,每天只要3元多钱!桂枝汤则更便宜,每天1元就够了。*


*古方能治今病吗?*


*这是一个老问题。我的看法是,第一,经方是古人当年临床经验的结晶,经方所

治疗的疾病,也是当年的一些常见病多发病。由于疾病谱的变化,今天,古代的许

多疾病消失了,古人没有见过的新的疾病出现了。但是,也不能说今天我们人类所

患的疾病完全与古代不同,如现在依然可见的疟疾、痢疾,就是非常古老的疾病。

所以,不能笼统地说古方不能治今病。第二,经方的许多主治,大多是针对人体在

疾病中的反应状态,如恶寒与否,出汗与否,口渴与否,大便的通或结,小便的利

与不利等等,这些着眼点,与人的生理病理的基本状态有关。出现人类到现在已经

有数十万年的历史了,而张仲景离今天仅仅1700多年,这个时间段中我们人类

的体质变化并不明显,无论是古人还是今人,对于外界的各种刺激的反应在总体上

没有多少区别。就如我们与古人一起去洗桑拿浴,大家都会大汗淋漓;如果大家吃

大黄,恐怕都会大便次数增加。所以,由于经方重视机体的反应状态,所以,古方

未必不能用于今人的疾病,就是现代病的艾滋病,只有有症状和体征,就有使用经

方的机会。据报道,日本的医学家已经证明使用小小柴胡汤治疗艾滋病有效。这就

是因为虽然中医不认识艾滋病,但艾滋病所出现的消瘦、低热、食欲不振、淋巴结

肿大等症状,与小柴胡汤证的往来寒热、胸胁苦满、心烦喜呕、默默不欲饮食

似。经方治疗的目标不是病原体,而是患病的。这就是古方可以治疗今病的理

论基础。*


*经方有毒副反应吗?*


*凡药三分毒。经方所使用的药物,都是一些经典的药物、常用的药物,所以,有

毒性是必然的。但是,要回答经方有无毒副反应?这个问题,就不是那么简单。副

作用的产生的因素,不能仅仅孤立地考虑药物本身,需要结合患者的体质、疾病,

还需要考虑经方中药物的配伍、剂量、煎服法、护理措施等。在使用经方中,如果

将各种因素都考虑到了,而且找到了比较合适的位置,可以减轻或不出现毒副反

应。比如使用大青龙汤,由于该方中的麻黄剂量相当大,达6两,所以发汗作用强

烈,有出现过汗、心悸、肌肉跳动、四肢冰冷、烦躁、不得眠等副作用。如何避免

呢?张仲景指出,一是要认清主治,即太阳中风,脉浮紧,发热,恶寒,身疼

痛,不汗出而烦躁者;二要认清禁忌症,即脉微弱,汗出恶风者,不可服之

三是掌握服药剂量,一服汗者,停后服;四是注意服药后反应,并采取抢救措

施,如汗出多者,温粉粉之。大青龙汤是发汗的峻剂,所以张仲景对其注意点说

得很清楚。有些经方,张仲景并没有明确其注意点,这也并不表明是无毒安全的,

特别是现代临床大多是长时间服用中药,与古代中病即止有很大的不同,所以,出

现毒副反应的机率在增加,这应当引起我们的重视。由于古代文献中对经方的主治

证与禁忌症还说得不很清楚,需要我们谨慎地开展临床研究。*


*如何判定经方的疗效?*


*经方的疗效,由以下两方面组成,一是客观指征的变化。比如出汗、浮肿消退、

大便畅通、气喘平、脉搏由沉伏转为平缓有力、舌苔有厚变薄等,如桂枝汤服用以

后的遍身执执微似有汗,大陷胸汤服用后的得快利,通脉四逆汤服用后的

即出等。除这些传统的疗效标准外,现代临床理化指标也应重视,如大柴胡汤与

血脂水平,泻心汤与血小板数的增减,半夏泻心汤与幽门螺旋杆菌等。二是自我感

受的好转,如食欲增加,胸闷消失、咽喉异物感消失、情绪好转等。这是经方有效

与否的重要传统标准,因为许多经方的方证大多以自我感受为依据,如半夏厚朴汤

证的咽中如有炙脔,小柴胡汤的往来寒热、胸胁苦满等。三是生存质量的提高

以及寿命的延长等。前两者是目前常用的,后者很重要,但指征不是很明确,需要

研究和探讨。*

*对经方的疗效指标,需要与医患双方共同商定,医生要认真倾听患者的主诉,了

解患者就医的动机和目的,了解患者目前最痛苦的症状,最迫切的愿望,最需要医

生给以解决的问题,然后根据对疾病及体质的判断,根据经方应用的临床经验和报

道,遵循临床应用经方的证据,对经方的预期效果作出预测,即服用经方有无效

果?有何种效果?疗程多长?有无副反应?然后与患者进行沟通,达成共识以后,

就能做到互相配合,在复诊时可以对经方的疗效作出有效、显效、无效的判断。*


*经方不流行的原因*


*目前经方还不很流行,使用经方的医生也不很多,千古良方不得广用,其原因何

在?我们认为有三种可能:*

*一曰不敢用。经方是双刃剑,对证则效如桴鼓,误用非但无效,还能伤人。与其

担风险,不如不用。*

*二曰不想用。经方味少药贱,对医者而言,不仅回扣少,往往病人也因药贱而怀

疑轻视,因此,不如开大方,既取悦于病家,又增加经济效益,何乐不为!*

*三曰不会用。用经方须熟悉药证方证,最好应有专门传授,并加上细心体会,其

经验性及实践性极强,若仅懂一些所谓功效方义,往往貌和神离,难以有确切疗效。*

*我认为,第一二种人不是很多,更多的是第三种人。让大家了解经方,运用经

方,是振兴中医的当务之急!*


*学习经方的三大关键*


*第一 ,抓药证。*


*药证,是中医用药的指征和证据。如用麻黄的指征和证据,为麻黄证;用桂枝的

指征和证据,为桂枝证。用柴胡的指征和证据,为柴胡证。这是古已有之的命名方

法,《伤寒论》中就有桂枝证”“柴胡证的提法。一个萝卜一个坑,一味中药一味

证。严格的来讲,都有其特异性的指征和证据。而不是象有些人理解的补气药,人

参、黄芪一把抓,用活血药,当归、川芎、牡丹皮、桃仁一起上。*

*药证是必效证。即按照药证用药,必定有效,是指服药后必定能解除因疾病导致

的痛苦。这种痛苦,可能是肉体的痛苦,也可能是心灵上的痛苦。换句话说,有

效,是给人以舒服。这是中医追求的有效的最高境界。如黄连、山栀除烦,甘草、

桂枝定悸。他并不局限在客观指标的变化上。因为,药证是以病的人为前提和背

景的。*

*药证是那里来的?药证的认定不是来自理论的推测,也不是来自动物实验的数

据,而是中国人几千年中与疾病作斗争的经验结晶,是经中国人用自己的身体亲自

尝试得出的结论。你可知道巴豆大毒的代价?小青龙汤治愈了多少咳喘?小建中汤

治愈了多少中虚腹痛?*

*药证是应用天然药物的指征和证据。天然药物成分极其复杂,下咽后究竟起到何

种效应?要真正解明其中奥秘,相当困难。所以,使用这些已经流传了几千年的老

药,也必须尊重前人在长期实践中形成的行之有效的经验和久经实践证明的事实。

如果使用新的制剂,那这些药的可靠性就大打折扣了。也就是说,你用饮片汤剂,

必须弄清药证。*

*药证是来源于实践的经验总结,每个具体的药证所涵盖的面是不一致的,有的药

证是单个症状;有的药证则是综合征;有的就是病,有的则是一种体质或体质状

态。换句话说,中医治病,并不是单纯的辩寒热虚实阴阳表里,辩气虚血虚,辩脾

虚肾虚。举例来说,甘草治咽痛,桃花汤(赤石脂干姜粳米)治虚寒滑脱血痢,就

是取赤石脂的吸附和对肠膜的局部保护作用,(赤石脂含有硅酸铝及铁、锰、钙的

氟化物),是对证疗法;竹叶石膏汤用人参、麦冬、甘草、半夏以养阴,更有粳米

以支持营养,主治伤寒解后,虚羸少气,气逆欲吐,是支持疗法;黄连治痢,白头

翁治阿米巴痢,属对抗疗法;小建中汤用饴糖,大建中汤用白蜜,属食物疗法;甘

草泻心汤就是治疗白塞病的专方,桂苓五味甘草汤就是治疗肺气肿的专方,半夏泻

心汤是治疗热痞(多见于浅表性胃炎伴幽门螺旋菌感染者)的专方。甘草就是治疗

心律失常的专药,属专治疗法;桂枝汤只要脉弱自汗就能用,四逆散只要胸胁苦

满、四肢冷、腹中痛者就能用,故使用面非常广,属通治疗法。还有体质疗法,更

是有独到之处。如黄芪就是一种体质性用药,柴胡也是一种体质性用药。经方的思

路朴实无华,也是符合临床实际的。所以,回到药证这个层面,我们会发现中医的

世界原来很精彩!*


*第二、抓配伍。*


*配伍是经方中最富有魅力的部位。古人用药,本是单味,后来逐步发展了,知道

复方可以提高疗效,可以减轻副反应,可以矫味,于是有那麽多的处方发明。一加

一等于几?高明的中医能做出大于二,甚至大于三。这些配伍的结构,是学习经方

的关键。比如小青龙汤,关键是细辛、干姜、五味子;小柴胡汤,关键是柴胡甘

草,从原文的加减法就可以看出这个结构。麻黄要配伍甘草,石膏要配伍甘草,这

个通过统计可以看出。附子干姜甘草治虚寒证,本是四逆汤,是经典配伍,可以矫

味,可以增食欲,可以护胃气,来源于半夏泻心汤、生姜泻心汤、旋复代赭汤、厚

朴生姜半夏甘草人参汤等。黄芪桂枝芍药,治身体不仁疼痛、自汗、浮肿、小便不

利;桂枝甘草,治动悸;桂枝甘草茯苓,治眩悸;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治脐下悸、

胸中悸、失精的惊悸;桂枝甘草人参麦冬阿胶,治虚悸;半夏茯苓生姜,治眩呕而

悸;黄连黄芩,治烦热而心下痞;枳实芍药,治腹痛便秘;大黄桃仁桂枝,治少腹

痛、便秘;半夏厚朴,治腹满呕吐等等。《伤寒论》《金匮要略》中的那些小方,是经

方的精华,应当多研究。如四逆汤、桂枝汤、承气汤、芍药甘草汤、四逆散、枳实

芍药散等,均是千锤百炼的经典配伍。后世许多方剂无不在此基础上衍化而来,是

我们开发新药,创制新方的最佳选择。*

*前人说,中医有两种病,一是有方无药,即知道用成方而不知变化,是谓有方无

药;一是有药无方,即缺乏配伍的规则,组合零乱,叠床架屋,当然效果不好。这

种问题的产生,第一是基础不扎实,所谓不念思求经旨,以演其所知,没有学好

经方,药证不明,配伍无法,临床所据不是道听途说,就是主观想象。第二是临床

思维僵化,所谓各承家技,始终顺旧。如处方的用药大概均是14味,每病如此。

每人如此,每日必如此。而不知医学是科学,不是艺术,不可凭个人喜恶。以经典

汤方而论,有少至一味者,如甘草汤,多则如温经汤,12味者,变化很大,完全依

据病情需要而配伍。所以学习经典配伍,可以使处方精练,组方严谨,犹如作古

文,加一字嫌多,减一字嫌少,处方到如此境界,也可算好方了。*


*第三,抓药量。*


*量效关系,是研究经方的又一关键。仲景用药,极为重视用量。麻黄附子细辛汤

用于温经散寒,附子用一枚,大黄附子汤治胁下偏痛,附子则用三枚,是附子量越

大止痛越明显。再如半夏,大剂量(2升)治呕吐不止,方如大半夏汤,,而小剂

量(半升),仅治 恶心呕吐或喜吐、咳喘、胸满、噫气、心悸和声哑,方如旋复

代赭汤、小陷胸汤、竹叶石膏汤、半夏泻心汤等;黄连大量除烦,方如黄连阿胶

汤,量至四两,而小量除痞,量仅一两;大黄大量(4-6两),治腹痛便秘、其人

如狂,配枳实、厚朴、芒硝、甘遂,方如大承气汤;小量(1-2两),治身热、发

黄、心下痞,吐血衄血,配黄连、黄芩、山栀、黄柏,方如泻心汤,茵陈蒿汤;中

量(3-4两)治少腹急结、经水不利,配桃仁、丹皮、水蛭、地鳖虫,方如桃核承

气汤、抵当汤。再如厚朴,大量(8两)治腹胀满,方如厚朴半夏生姜甘草人参

汤、厚朴三物汤;小量(2-4两),治咳喘、咽喉不利,方如桂枝加厚朴杏子汤、

半夏厚朴汤。白芍大量(60,治挛急,方如芍药甘草汤,小量(3两)和营卫,

方如桂枝汤。柴胡大量(半斤)治寒热往来,小量治胸胁苦满。*

*经方的绝对剂量目前说法不一,教材通行折算为一两=3克,而柯雪帆认为一

=15.6,日本药局方则以一两=2克算,所以我比较强调相对剂量,即方剂中各味药

物用量的比例。药物的绝对量总结了仲景的用药经验,反映出汉代以前用药的趋

势,而药物的相对剂量则体现出组方的法度和配伍规律。方剂功效的大小,无疑受

到药物绝对量的影响,但方剂整体功效的发挥,必然受到药物间剂量比例的影响。

例如,桂枝汤中桂枝芍药之比为11,为调和营卫剂,而桂枝芍药的比例调整为

12,则变为缓急止痛的桂枝加芍药汤了。麻黄汤、葛根汤中麻桂比例为32,则

发汗作用并不强,仅治身痛、无汗而喘等,而麻黄桂枝比例为31的大青龙汤,则

具有强烈的发汗作用,仲景不仅说明若脉微弱,汗出恶风者,不可服之,服之则

厥逆,筋惕肉拆,而且在方下又强调一服汗,停后服。若复服,汗多亡阳。可

见剂量的变化,对方剂的功效发生了相当大的影响。*

*使用经方,必须重视剂量。量该重则重,该轻则轻,本不以用药习惯而定。如果

均是10克则有违经方规则了。至于影响药量的因素,则除了疾病以外,还有体质、

配伍、药物质量、炮制、煎服法等因素,临床变化因素极多,尚难以说明,各家自

有经验。*


*学经方还应注意的问题*


*要学好经方,还应澄清一些模糊认识。*

*一是认为中医先理法后方药,看病必先理论。实际上,中医临床思路试药理。

没有药,那有方,没有方,那有理法?*

*二是遇见病人先考虑那里虚?不知邪之所凑,其气必虚,虚处受邪,其病则实!*

*三是中医本不求每证必有脉舌相应。黄芪证就不看脉,附子就可以不看舌,但必

看脉;细辛关键是恶寒不渴,口不渴舌滑是鉴别要点;*

*四是不可被那些所谓的理论障目,见便血,便认为是脾不统血;见小便不利,

就认为是中气不足;见胃下垂,就认为是中气下陷;见久病,便谓虚;见高血压,

便谓肝阳亢;见冠心病,便谓瘀。临床实际,岂有此理?*

*五是不可先议药,后议病。即见大黄黄连,即畏其苦寒伤中;用地黄阿胶,就畏

其滋腻碍胃,见桃仁红花,又畏其破血动血,见柴胡葛根,又畏其劫肝阴,伤胃

汁。见人参黄芪,又畏固表碍邪。见麻黄桂枝,畏其辛温动血。有如此毛病的人,

那能开什麽方?无非是竹茹丝瓜络百合代代花白扁豆罢了。*

*六是古方不能治新病。此说貌似革新,但其中有一隙未明。疾病谱是不断变化

的,但人在疾病中的反应方式是不变的,各种症状是不变的,经方中有许多根据

病的人的效方,可以说是几千年不变的。用曹颖甫先生的话来说,是仲师之

法,今古咸宜*

*七是经方难学。使用经方并不难,清代医学家柯韵伯说过仲景之道,至平至易;

仲景之门,人人可入(《伤寒来苏集》)。《伤寒论》《金匮要略》的方证,论述简洁

实在,无空泛之谈,只要认真研读,反复对比,多向老中医学习讨教,多与同行交

流,并在临床上反复运用,自然可以达到左右逢源的地步。曹颖甫先生是自学的,

他对经方的推崇,就来自临床的大胆实践。他用大承气汤治疗邻居老妪便秘腹胀而

拒按而脉实者,用大剂附子理中汤治疗先母洞泻,用大黄牡丹汤治疗潘氏肠痈,他

还亲自尝试了白虎桂枝汤治愈寒热的疗效。他在临床上反复验证,使他运用经方十

分娴熟,屡起沉疴。在上海期间,用经方取效者,十之八九(《经方实验录・自

序》),从而在名医云集的上海独树一帜。*

*八是经方有副作用,害怕。使用经方也不必害怕。药不瞑眩,厥疾勿瘳,凡是

药物就有一定的副作用,只要方证相应,剂量适当,调剂科学,是不会有副作用或

很少有副作用的。长期以来,中医界流行先议药后议病的风气,脱离具体的病人和

病情来谈药物的优劣,这是需要批判的。*

*总之,提倡经方,不仅仅是单纯的临床技术问题,而且涉及到科学思想、医疗道

德、人才培养、科研方法等关系中医发展的诸多方面。只有这样认识经方,才能充

分认识经方派的历史功绩,充分认识提倡经方的现实意义。*


*(本文的部分内容曾在南京中医药大学、常熟市中医院、江阴市中医院等演讲,

并曾刊载《江苏中医杂志》2003年第1期)***